昔日的敵人 今天的戰友-韓戰中的土耳其軍與澳洲軍
- On February 18,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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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戰後資本主義陣營及共產主義陣營衝突升溫,1950年爆發的韓戰是冷戰初期主要戰事,近年更成為熱門的電影題材。在遠東戰場上,兩支曾經是昔日敵人的部隊更在此重遇,放下仇恨,進而互相了解及欣賞。
加里波利戰役 被迫捲入之戰
1915年4月25日,16,000名澳洲和紐西蘭軍團遠渡重洋,登陸鄂圖曼帝國(現今土耳其)加里波利半島作戰。作戰旨在幫助協約國軍艦打入達達尼爾海峽,攻入首都君士坦丁堡迫使鄂圖曼帝國退出一戰,從而削弱同盟國的軍事力量。但登陸的第一個晚上,凱末爾上校(日後的土耳其國父)領導鄂圖曼軍隊對澳紐軍團猛烈還擊,後者超過2000人傷亡並且未能向內陸突破。接下來的日子裏,澳紐軍團與鄂圖曼軍形成僵局,雙方不時發起進攻。
隨著協約國軍隊傷亡人數不斷上升,同年11月英國陸軍大臣基欽納(Lord Horatio Kitchener;著名徵兵海報的畫中人)到實地視察後決定分批撤軍,同時表示作戰失敗告終。12月下旬,最後一批的澳紐軍團成功撤離加里波利半島。整場戰役中,撤退計劃是最成功的行動,撤退部隊使用欺敵戰術,幾乎沒有人員傷亡。加里波利戰役對澳洲及土耳其影響深遠,登陸日4月5日其後被列為澳紐軍團日(Anzac Day),以紀念犧牲的將士。另一方面,凱末爾上校成功守衛鄂圖曼帝國首都伊斯坦堡,一戰成名,獲晉升為將軍,成為土耳其人的戰爭英雄。
韓戰第二次清川江戰役 雙方差點交戰下相遇
1950年韓戰爆發,土耳其是聯合國軍繼美國後第一個參戰國。與一戰加利波利戰役事隔35年,他們在遠東戰場與澳軍再度相見,但這次不是敵人,而是一起對抗北韓人民軍及中國人民志願軍。而他們的相見,就在1950年11月25日至12月2日的韓戰清川江戰役。
自從1950年9月15日聯合國軍在仁川登陸反攻,韓戰局勢迅速逆轉。聯合國軍前後夾攻下,在南韓釜山環形防禦圈的北韓人民軍主力無力招架。一個月內,聯合國軍佔領北韓首都平壤,迅速向北推進。與此同時,成立不久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派出「中國人民志願軍」(下稱志願軍),進入朝鮮半島援助北韓人民軍作戰。志願軍人數更遠超過聯合國軍總司令麥克阿瑟所預計,近30萬志願軍在10月中旬已經秘密入朝部署。
10月下旬,聯合國軍逼近中朝邊境的鴨綠江,隨即被志願軍阻截並退守至清川江以南一帶。另一方面,志願軍因補給問題後撤,未再追擊,至此第一次清川江戰役結束。11月24日,聯合國軍發動聖誕攻勢(Home-by-Christmas offensive),在北韓東部長津湖及西部清川江兩方發起總攻擊,務求達成麥克阿瑟「在聖誕節前統一韓國」的目標。但志願軍早已嚴陣以待,雙方爆發激烈戰鬥。
在第二次清川江戰役中,志願軍為了對付聯合國軍的聖誕攻勢,投入了第13兵團6個軍的兵力對付美軍的第8軍團(包含美軍4個師、大韓民國國軍4個師、英國第27步兵旅以及土耳其旅),進行穿插、分割、包圍和殲滅的戰術。志願軍在早前的戰鬥發現大韓民國國軍(下稱韓軍)為美軍第8軍團最弱的一環,於是在第二次戰役率先進攻部署在右翼的韓軍第6、第7及第8師。僅僅一日時間,韓軍崩潰,聯合國軍右翼被志願軍攻破。
與此同時,聯合國軍的中路和左翼面對志願軍排山倒海地夾擊,正岌岌可危,預備隊土耳其旅立刻被派往德川地區堵塞右翼防線缺口。急行途中,土耳其旅途經小村莊軍隅里,與該地的部隊互相開槍示警。幸好,他們走近後發現對方是屬同一陣營的皇家澳洲軍團第3營(3rd Battalion, Royal Australian Regiment)。須知道,語言不通的戰況十分混亂,土耳其旅在11月26日曾經誤認撤退中的韓軍為志願軍,誤擊並加以俘虜百多人。
儘管戰況緊迫土耳其旅不能久留,兩軍士兵亦寒暄問暖,更在交談中得知雙方不少士兵的父親曾在加利波里作戰。由於彼此有深刻的歷史淵源,雙方很快就混熟了。當年26歲的澳洲軍隨行戰地記者Harry Gordon這樣描述當時的情況:
「我走過一條鐵路隧道後,發現一群土土耳其士兵在路提的另一端,當中有人用澳洲口音嚷著「過來這裏啊,兄弟(Come and join us, mate.)。」然後,我看到Norm O’Neil(一位土耳其戰地記者),他在一位認識少量英文的土耳其軍中尉翻譯下,向大家分享他父親的軍旅故事,他的父親是一名曾參與加里波利戰役的機槍手。我們送他們一些香口膠,他們也禮尚往來送我們一大塊看起來像熱香餅,但味道像橡膠的東西。幾分鐘後,十多個士耳其人走過來加入討論。缺乏翻譯員無阻雙方交流,他們在爐火邊指手劃腳愉快地交流。
對澳洲人而言,這是一個粉碎了很多幻想的晚上。他們對土耳其人的刻板印象來自年輕時聽過的澳紐軍團日演講,總想像後者是留著濃密鬍鬚的戰士,腰帶掛上匕首,保持沉悶和冷漠。但當晚所見,這些土耳其人事實上細小、害羞而溫柔。他們看起來年輕得離譜,當然也有留八字鬚的,但鬚子是柔軟的、童真的、小貓尾巴的。」
這次會面是兩軍彼此認識和情誼的開端,但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他們一起紮營後的第二天,就要分頭行動。澳洲軍與英軍亞皆及修打蘭高地兵團第一營以及米杜息士團第一營前往順天。在離開軍隅里15英里後,土耳其旅就收到報告指志願軍經已佔領德川,隨即受到攻擊。土耳其旅用迫擊炮向志願軍開火,但無奈敵軍人數太多,唯有後撤。志願軍從四方八面進行包圍,土耳其旅先後發起三次刺刀衝鋒,成功突圍撤退,但有百多人陣亡及幾百人被俘。
往後,土耳其旅繼續以剌刀衝鋒及頑強抵抗著稱。1951年1月25至26日,他們凌晨在漢城南方滿佈冰雪的山坡剌刀衝鋒,突襲志願軍陣地以一敵三,山脊早上留下數百具被捅殺的屍體。7月11日,土耳其旅因此榮獲美國的總統部隊嘉許(Presidential Unit Citation)及南韓的大統領部隊表彰。
澳軍邀請士耳其軍參與澳紐軍團日紀念活動
韓戰的往後階段,澳軍邀請士耳其軍一同參與澳紐軍團日紀念活動。1951年的那一次,土耳其旅已經準備好歌曲、美酒和燒烤,但這時澳軍和加拿大軍正在加平與志願軍激烈戰鬥,活動最終未能進行。加平戰役是澳加兩軍在韓戰中最著名的的戰蹟之一,將來希望再作介紹。
而澳洲邀請土耳其參與澳紐軍團日紀念活動的做法,如今繼續可見於世界各地。澳洲直至1973年一直實行所謂「白澳」的白人移民政策,而土耳其在1967年與澳洲簽訂移民協議,是第一個獲准申請移民澳洲的非歐裔國家,成為異例。不少土耳其軍人在退役後,亦選擇舉家移民澳洲。
其實,親身與澳紐軍團激戰連場的凱末爾在1938年逝世前,就多次回應澳洲報章,讚揚昔日對手英勇,表示敬意。而土耳其的官方代表很多時會在儀式讀出據傳是凱末爾在1934年所寫的篇章,以慰澳紐將士在天之靈:
“Those heroes who shed their blood and lost their lives, You are now lying in the soil of a friendly country. Therefore rest in peace. There is no difference between the Johnnies and Mehmets to us where they lie side by side here in this country of ours. You, the mothers, who sent their sons from far away countries wipe away your tears; Your sons are now lying in our bosom and are in peace. After having lost their lives on this land they have become our sons as well.”
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澳洲及士耳其兩個遠在天邊的國家被捲入戰爭漩渦,激戰連場。比起把仇恨延續至下一代,幸好他們在35年後的另一場戰爭意外地得到互相了解,彼此欣賞,加深情誼的機會。最後以澳軍隨行戰地記者Harry Gordon的作結:
“If the seeds of this joint respect were planted at Gallipoli, it ripened in the dust and snow of Korea.”
「如果互相尊重的種子是在加里波利種下了,那麼種子就在韓國的塵土和飛雪中開花結果了。」
參考資料:
Bartlett, Norman. With the Australians in Korea. Halstead Press, 1960.
https://www.smh.com.au/national/in-korea-two-former-enemies-joined-forces-20120422-1xf2o.html
https://www.hurriyetdailynews.com/korean-war-reinvigorated-mateship-for-aussies-and-turks-85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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